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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「施政報告致謝議案」發言

主席,今年的施政報告有10個章節,如果不計算引言和結語,便只有8個。其中第7個章節說的是醫療,可見這是一個重要的範疇。但是,只有一頁7個段落,內容都是一些已經推行的措施,例如已提過的啟德醫院、已獲財委會通過的130億元的小型工程、已研究多年的醫保、精神科服務,來來去去都是這些,或是一些沒有甚麼具體內容的建議。唯一的亮點可說是增加醫療券至2,000元,是放在“扶貧安老助弱”的章節。

可以看到,醫療的重要性未至於令特首多花一些精神。說到底,醫療通常都不是施政報告的主打。司長......她現在離開了。不要緊,其實我是想她聽我的發言,因為我現在想談談人口政策。

人口政策是一個熱門話題,單程證配額、人口老化、勞工短缺、輸入外勞等,都有很多爭議。說來說去,又回到公營醫療服務人手的問題,不少朋友借這個機會大力倡議輸入非本地畢業生。我早前跟官員溝通過,我原本不是很擔心。但是,發覺司長 — 雖然她離開了,但不要緊 — 她在1月6日出席香港專業聯盟人口政策論壇時,就輸入海外醫生說了一些話。她表示過去數年,海外醫生符合資格試要求的只有112個,既然醫管局有很多空缺,為何醫學界不可以持一個更開放寬鬆的態度,讓歐美的醫科學生回來執業?不過,很奇怪,司長在發言中又指出,內地提供了CEPA這個機會,讓我們回去執業,究竟我們是人手充裕,還是缺乏人手呢?為何外地的醫生來香港執業,而香港的醫生卻到內地執業?

因此,我以為我之前已經很詳細解釋有關香港公營醫療的問題,現在還是不厭其煩地借這個平台再討論一下。首先,對於輸入非本地畢業生,其實我覺得這方面應該跟其他各行各業的職業安排一樣,即如果真的人手不足,不可以用一個合理的市場薪酬招聘到足夠人手的話,便可以輸入。但是,研究這些問題時,要基於數據和合理邏輯,不應人云亦云。我之前聽到司長說過一句話,她說:“人人都說,人人都是這樣說”。這樣便糟糕了,如果人人都這樣說,她的意思是否指,如果謊話,說1 000次就會變成真話嗎?

說到數據,我提出我的數據,我亦留意到之前有些人 — 有些倡議者 — 都提出了他們的數據。看數據之餘,我們還要思考一下,究竟這個數據如何分析和取捨?

我舉一個例子,前行政會議成員林奮強先生曾經提出,他計算過未來20年會有40%的醫生退休,因此,醫生的需求很大,應該大量增加醫生供應。那麼,我想問一問大家,如果聽到林先生這個說法,未來20年會有40%的醫生退休,你會有甚麼看法呢?

如果是心水清的人,例如主席是讀數學出身的,我假設醫生25歲開始工作到65歲,即有40年工作年齡。我假設人手年齡分布是均勻的,即每年有2.5%醫生退休,按照一個這麼正常的分布,20年應該有50%的醫生退休,40%是說少了。所以,這根本不是問題,而且是所有各行各業都會出現的正常更替現象。如果真的有40%醫生退休,即年輕醫生有60%。所以,根據這個自然增長,20年後,醫生人數純粹是自然增長而不需要做甚麼,都會比現時多50%。所以,林先生所說的,簡單而言就是“胡說八道”。

此外,還有一些數據是用醫生和人口的比例,來評估究竟香港的醫生是否足夠。例如美國是1:400,香港是1:700左右。我想指出,每個國家可能有不同的情況。外國的人口分布一般比較分散,所以需要多一些醫生,因為有一些地方比較偏遠,即使不是偏遠,因為人口分散,有些鎮可能人口不多,但都需要一定數量的醫生,所以醫生人數會多一點。

此外,很多歐美國家的公共醫療資源跟GDP的比例比香港高一倍。如果香港政府可以承諾,例如投入公共醫療資源的金錢現在是3%,將來會增至5%、6%,再增加五成醫生都沒有問題,因為你承諾會用他們。

我又舉一個例子,例如牙醫,大家都對香港的公共牙科服務很不滿,我建議香港政府應該要有目標地增加牙科佔公營醫療撥款的比例。我認為公營牙科服務目前的撥款應該不到10億元,相對整體公營醫療撥款,例如是500億元,便即是只有約2%,與歐美國家比較也是太少。我的意思是,相對於公營醫療的撥款,應該可以把牙科服務的撥款增加至4%。然後,政府又會說:增加撥款沒有用,因為人手不足。可是,古語有云:“三軍未動,糧草先行”,這是甚麼意思呢?就是如果增加了撥款,即使人手尚未到任,也不會較現時的情況差,對嗎?不如先投放金錢,培訓出來的人才屆時自然可以運用。可是,如果倒過,是“三軍先動,糧草未到”,便糟糕了,那些人便會餓死。所以,應該是要“三軍未動,糧草先行”,先答應增加撥款,屆時人手不足也可以慢慢增加,最後總會追得上。

其實,醫生的情況也是一樣,如果承諾會把公營醫療開支增加至GDP的5%、6%,便增加人手吧,這是不要緊的。我最擔心的事情是人手增加後,轉個頭來......正如“財爺”亦說過,終有一天儲備會用光,便要加稅。當八、九年後有大量醫科生畢業,屆時正正便會開始沒有錢聘用他們。我早前曾經一而再、再而三提出,醫生不足的問題,似乎是醫院管理局(“醫管局”)的管理問題。為甚麼大家會認為醫生不足呢?正因為醫管局的病人輪候時間很長,但如果大家看清楚一點,所謂病人輪候時間長,其實並非每個聯網也長的。我今天舉第二個例子,以骨科為例,局長是骨科醫生,九龍東需要輪候107個星期,但港島西只須輪候15個星期,相差六、七倍,為何會相差那麼遠?就是因為港島西獲得的撥款較九龍東高很多,以每1 000人計算,九龍東只有400萬元,但港島西則有800多萬元,而且在人手分配上亦相差1倍。

政府在過往多年來一直向醫管局增加撥款,但在分配比例上,九龍東卻只有10%,港島西則有......我忘記是多少個百分比,總之是高出很多,是多出近1倍的。不論“財爺”怎樣增加撥款,醫管局仍然不會更改比例,總說人手不足,但其實過往已經增加了不少人手,只是增加的人手並非在人手不足的部門,所以永遠也會繼續人手不足,輪候時間永遠也會那麼長。所以,要處理輪候時間長及人手不足的問題,可參考3 000年前的智慧,就是“不患寡而患不均”,應該先把資源均勻分配。

除資源分配外,另一個關鍵是要有一個多勞多得的機制。近個多月以來,流感肆虐,很多急症室的輪候時間也增加了,非急症病人需 要輪候六、七個小時,問題該如何解決呢?政府提出的輸入外勞及增加醫科生的建議,需要很長時間才可望解決問題。我想提出一項建議,現時急症室同事每個星期的工作時數是44小時,如果向他們提供超時津貼,請他們加班工作多4小時,便會增加10%人手,可以即時處理眼前非急症病人要等六、七個小時的情況,為何不做呢?其實也不是不做,而是醫管局應該怎樣做?醫管局也有聘請兼職醫生,但其薪酬卻是全職醫生的七折,他們同樣按照急症室全職醫生每星期工作44小時,包括候命時間等,但兼職醫生的薪酬卻只有七折,其實是違反市場定律的,又怎能聘請到人手?

說到底,醫管局為何要這樣做?我的陰謀論是:醫管局其實根本沒有誘因改善輪候時間。正因為現時輪候時間長,各位議員就會向“財爺”和政府大力爭取向醫管局增加資源、撥款和人手。輪候時間長,便有理由要求增加資源。所以,如果處理了輪候時間,資源便不會增加,醫管局又怎會有誘因改善輪候時間呢?此外,醫管局經常提出人手不足,如果大家接受人手不足這個理由,便等於醫管局沒有錯、局長沒有錯了,即使有錯,也是上任政府的錯,因為人手不足是無法即時處理的,那麼便甚麼也不用做了。

所以,如果各位議員真心希望醫管局可以改善醫療服務,便暫時不要再說人手不足,並請各位幫忙,請醫管局聘用更多兼職醫生,用一個合理的時薪率,起碼與現有全職醫生相若的時薪率去聘請兼職。

剛才何俊仁議員亦都提了兩件事,便是深夜工作的資深醫生不足,以及發展基層醫療。其實這兩件事都是與一個合理的時薪率,一個多勞多得的機制有關的。是甚麼原因呢?如果要那些資深醫生晚上回來處理一些急症或“大症” — 不要說“大症”,“大症”他們一定回來的,資深醫生沒有這麼差 — 可能是較中型的、而不是很複雜的病症,那些資深醫生便不會回來了,因為他回來不會有額外報酬。如果有一個多勞多得的機制,我相信他們會更樂意,在一些所謂“unsocial hour”,即是一些不太方便的時間回來,教一些資歷較淺的同事如何處理急症。

我亦跟商界朋友說,面對服務量需求浮動,而資源又不確定的情況,應該怎樣安排人手呢?例如現在是流感季節,醫院使用量可能是110%,一個善用資源的安排應該是怎樣的?現在醫管局的策略是多聘請一些人。但大家想一想,多請一些人應付這110%的使用量,到流感季節過去了,使用量回落至75%時,那些人該怎麼安排,是否繼 續領取薪金?如果是做生意的話,當這些季節性服務需求有增有減時,一個較具彈性、最直接的安排便是給予超時工作補貼,聘請一些兼職或外判員工,這才是以較具彈性的處理方法。

如果推出多勞多得的機制有我說出的這麼多好處,為甚麼政府不願意推行呢?兩個月前,我在醫專的一個論壇上曾提出一些意見,陳馮富珍女士當時亦在場,她是台上的講者,她表示反對醫生多勞多得。為甚麼?她說如果醫生是多勞多得,他們便會很勤力,導致服務需求增多,即沒事找事做,做多許多工作。因為她是台上講者,我在台下,我無法發言。我即時想,這是前後矛盾的,一方面表示人手不足、服務量需求大,另一方面,我提出多勞多得,讓醫生多做一些工作,她又表示如果多勞多得,讓醫生多做一些工作,他們便會製造更多需求。服務需求大,究竟是因,抑或是果?

還有一個說法,指政府不想推出多勞多得的機制,因為現時有一些同事是無償超時工作,如果推出多勞多得的機制,政府難免要支付一些額外支出。我去年曾詢問局長,局長當時說,要支付這樣的額外支出,除非現職同事減薪。要現職同事減薪,便可以推行多勞多得機制,即先減低職員薪金,再讓他們獲得超時工作補貼,他是這樣說。之後我向局長表示,減薪與否這回事,不如局長先計算一下,如果不減薪,究竟涉及多少額外開支,或者行政長官是否願意支付?因為之前行政長官似乎亦問過這個問題,他問要多用多少錢才可以,我向局長說,要多用多少錢才可以,先計算一下吧。當時我要求醫管局的總裁計算,總裁不作聲,局長便插言,表示不可以計算,計了便表示答應你了。我表示他怎可這樣說,我只不過要求局長計算一下,沒有要求他答應我,我只想知道要多用多少錢而已,看看是否可以應付,但他也不願意計算。

我談了這麼多道理,數據全是公開的。通常我向記者說話,他們聽完後都無言以對,很會“critical thinking”,即批判思考的人,都找不到我說的話有甚麼不合理之處,他們並非不明白,因為我已經慢慢說,因為有差不多30分鐘的時間。

在基於數據與邏輯的討論中,不知是甚麼緣故,有時候當有些人達不到某些目的,便開始抹黑醫學界。因為我表示要把數目計算清楚,有好的理由便輸入外勞,要依從各行各業的相關安排。有些朋友爭論時勝不過我便開始抹黑,始終我也是醫生,便給我戴上保護主義這頂帽子,例如批評醫務委員會內有85%都是醫生,對所有改革都有 很大的阻力。我要強調一點,其實在醫務委員會內,有半數的委員都是政府委任的,政府對醫務委員會有很大的影響力,而靠選舉進入醫務委員會的朋友......你知道選舉這回事,直選這回事,即使你威風八面,亦不一定能取勝,因此,坦白說,透過選舉進入醫務委員會的朋友很難完全發揮影響,令該委員會不聽政府的話,所以,政府對醫務委員會是有很大的影響力。

坊間有種說法,指現時醫管局人手不足,但醫管局請不到海外醫生,是因為醫生反對。這種說法有少許誤導。醫學會的確反對聘請有限度註冊的海外醫生以填補所謂的人手不足,但實質上是反對無效,因為反對歸反對,醫管局接到申請,只要內部認為是合用的人選,便會提交醫務委員會批核,而提交醫務委員會的申請中,據我所知,除了1人外,全部都獲得批准,即這種方法其實已沿用了兩年。根據我手上的數據,透過這種方法只聘請到16個人,相對於醫管局5 000多個醫生,效用有限,證明這條路是不可行的。

還有一件事,司長之前提過醫管局估計目前有310個醫生空缺,不過,我瀏覽過醫管局的網頁和刊登的廣告,發現並沒有就那310個空缺刊登招聘廣告。醫管局現正聘請大約10個人手,而該等空缺所在的位置,亦不是我們所知道的新界東和九龍東等最缺人手的聯網。所以,醫管局如此的管理,根本不符合聘請外勞的安排。

此外,有些朋友說醫生比比皆是又何妨呢?有甚麼問題呢?任由醫生過剩好了。現實是,如果有太多醫生,因為培訓資源有限,水平自然會下降。如果大家堅持每年要有420個醫科畢業生,結果大家在公立醫院看到的,永遠都會是很年輕、經驗有限的醫生。即使在私人市場,如果太多人手......其實我會很空閒,真正工作的時間便會減少,動手處理“大症”的機會會減少許多,對工作會越來越生疏;而且病人要分擔的營運成本,即是私人市場的“燈油火蠟”,如果服務提供者多而又很空閒,病人所分擔的成本也會提高。

再者,難免會產生頗多的提供者誘導需求,即無事找事來做的情況。根據國際經驗,亦有數據顯示,哪個地方醫生越多,該地的整體醫療開支亦會越高。數年前立法會衞生事務委員會的訪問團曾往日本視察,日本人口老化問題相當嚴重,他們反而要限制醫科學生的數目。眼前所見,在施政報告中一個提供者誘導需求的例子便是大腸癌篩檢,即是化驗大便有沒有隱血等。大家可能覺得很奇怪,為甚麼我說這可能是提供者誘導需求的現象?因為國際經驗指出,大腸癌篩檢 可減低病發率、減低大腸癌的死亡率,但是,數字並不顯示大腸癌篩檢會減低整體死亡率。換句話說,病人不是死於大腸癌,便是死於其他疾病。

究竟這化驗有沒有用呢?我首先申報利益,我是大腸科醫生。的確,病人死於大腸癌的會減少15%,但他們會有其他問題。要進行這些化驗,公共醫療的資源必須相當充裕才可以,因為篩檢是population base,即全民進行的事情,便一定由公共醫療機構負責,公共醫療資源必須相當充裕才行。眼前所見,香港的情況是怎樣呢?大便出血的病人在公立醫院要等候6個月才可進行大腸鏡檢查,如果是篩檢的病人,即是他們沒有症狀,只是化驗出大便是否有隱血,但可能他之前吃過牛扒也會有隱血,那麼,如何處理那些人?在公立醫院進行大腸鏡檢查,成本也要1萬多元,不算便宜,將來如何安排呢?

還有3分鐘時間,我再談談中醫院的問題。中醫藥的朋友希望中醫院是公營的,而且只提供中醫服務,為甚麼呢?因為他們很害怕西醫。為甚麼要公營呢?因為中醫院不能賺錢、還會虧本,這是難以避免的。政府當然不願意做虧本的事。所以,政府有甚麼想法?不如中西結合,這會否變成掛羊頭賣狗肉?好像內地的中醫院一樣,其實八成多提供西醫服務,只有10多個百分點是中醫服務。而政府又表示想讓非牟利組織營辦,如果中醫院主要提供西醫服務,為甚麼要讓非牟利組織營辦呢?經營西醫院是牟的。之前讓非牟利組織營辦的醫院 — 不妨說出名稱 — 例如浸會醫院、法國醫院,每間醫院都賺錢,雖然醫院的董事局不分紅,但把賺得的錢轉移到相關機構如教會也是可以的。為何還要讓非牟利組織來營辦?

中醫服務模式在過去數千年都不是醫院服務,而是門診服務。就服務模式而言,究竟中醫的服務應集中在將軍澳一間醫院,抑或分散在18區,每區多開設兩、三間中醫門診?談到發展中醫,老實說,是否開設一間醫院便能解決問題?因為中醫藥其實需要更多科研項目的支援。這件事能否功,是否需要公帑補貼?我舉個例子,如果透過科研能研發出一種可以治療癌症的中藥,我估計甚至會獲得諾貝爾獎。對於那些跨國藥廠,假如真的能研發出一種真正有效的藥物,單是一種藥,1年便能賺得數十億美元。其實,政府是否應該投放更多資源正式做科研工作?

還有一件很可惜的事,便是當我告訴中醫朋友要多做科研,並且應該用現代的醫學科學,例如分子物理學或統計方法來證明中藥的效 用,這些中醫朋友非常有趣,他們表示中醫是很個人化的,每個人都不一樣。這便糟糕了,假如每人都不一樣,最厲害的便可能只得1人,即假如某中醫是神醫,便只有那人是神醫。如果無法承傳,始終難以發揚光大。

我一次發言已用完30分鐘。主席,我謹此陳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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